16.晦
竹林组。
·
·第十六章。
睡眠不给意识留有反应空间，一阵疲惫捎进眉宇，第二天很快就到。
妹红提前十分钟到了楼下，慧音已经在那里等待着。
她的衣着打扮没有大的变化，站在大门前，调皮的手指驱散门边结下的霜。
“时间刚好，可以走得慢一点。”慧音小步迎过来，传递凉凉的霜气，结冰的电流的感觉从手心传到心脏，酥酥的。
“昨天有一件有趣的事，我在路上和你说。”
“慧音，等一下再走。”
停下脚步后，等来的是和昨天一样温暖的拥抱。
“全身都不冷了。”慧音配合着妹红紧张的动作，手从后方环到她的背后。“现在每天都要抱一下?”
“也不用每天都这样啦，偶尔想抱抱你。”
“但是，这不是相互喜欢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吗?”慧音看看周围，好在没有别人，咬着下唇在妹红耳边轻语:“如果...如果妹红是男孩子，我肯定会喜欢你。”
“有多喜欢?”妹红小声问，思绪又拧成一团。
“...你又捉弄我。”笑容收敛，两个人重新握着手心，“今晚一起去历史研讨部怎么样？”
妹红刚放下的手忽而一停:“我不喜欢那些人。”
“那我呢？你也不喜欢我?”
妹红嘴巴开合，吐出两个微弱的音节，在慧音眼里就是她没说话，表示同意。
吃过早餐，去教学楼的路上没有大事发生，慧音说的有趣的事也是一件平常的新闻——一对情侣情到深处难自禁，在校园亲密过头遭人议论。
议论的风潮长则几天，短则几个小时，对于大学生来说这也不算大事。
“晚上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妹红摆摆手，走进人数不多的教室。
趴在课桌上，妹红取出手机，翻阅之前保存下来的照片，一间补习班的房前，她站在孩子们的中间，捧着一束向日葵，笑得开心。
好喜欢她笑的样子。
嘴角不自觉拉起和照片里相同的弧度，有点失神，没注意身边同学怪异的表情。
像从前一样有点难，紧张和颤抖的感觉收不住，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，也可能这份颤抖会变得更为强烈。
她一点都没有我看向她时的那种不自在，如果让她知道我的想法，她会觉得迷茫或者讨厌吧。
上课铃声来的凑巧，刚好打断汇入大海的胡思乱想。
手机闪过一条消息提醒，来自一只猫。
【认真听讲，藤原同学】
【收到，上白泽同学】
锁屏，妹红提笔记下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。
课间其他同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，妹红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。
每隔几秒钟都要睁眼看向手机屏，消息提醒一直没有再来。
一天就这样过去了，和平日相同，如果非要找一个不一样的地方，就只有一天都没逃课的藤原妹红。
“没偷懒?”
“没有，每节课都认真在听，我还记了笔记。”
并排走进热闹的教室，讲台上的人看到妹红一惊，后撤一步向慧音问好:
“部长好。”
“同学不用这么客气。”慧音以微笑回应他。
妹红紧了紧手，无声坐在后排。
只隔了几天，这里发展的欣欣向荣，来听课的人翻了倍，还有维持秩序的人和组织活动的人，除了讲课外进行的讨论同样精彩，慧音好听的声音夹在吵吵闹闹的议论声中。
耳边的声音变得安静，许是我根本不想认真听。
怎么讲才对呢?
我应该为她高兴才对。
妹红看着讲台上开心的慧音，下意识掏出手机，给她拍了一张照片，望着棚顶呼一口气，又笑了。
真好看。
以前没有这么多的人关注她，这间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，说着永远讲不完的话，我知道她也在乎着我，可是我们对彼此的感觉不一样。
喜欢...不是朋友那种。
...
“藤原同学，请走到讲台上。”
“给各位介绍一下，这是历史研讨部的副部长，我的好朋友。”
慧音看着身边又盯向地面的妹红，稍作犹豫，拉着她的手说:
“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，她不像你们印象里那样冷漠，是一个很棒的人，我觉得她也可以和你们...”
处好关系四个字没来得及说，妹红站到慧音身前，隔断别人的目光。
“是的，慧音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“我有些事要做，先走了，而且我待在这里你们也会觉得不舒服。”
还是没有感情的语调，妹红偏头对着话没说完的慧音笑了笑，逃离软绵绵的手心开门离去。
教室里留下的气氛足够溺死盯梢的人，过了半晌，第一排的同学言出疑问:
“只是觉得很意外，那个人竟然会笑。”
又逃到了天台，总是在尝试说服自己，却越来越在意她。
力道不够的拳头打在后背:“妹红?怎么了，有什么事想不开?”
“阿求...?你为什么在这里。”
“监督一下同学们的恋爱生活，并进行适当提醒。”阿求看向楼下，“那里总有学生亲密过度，你来这做什么？天快黑了。”
“你听我说，我有一个朋友...”
“这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有人用这个理由。”今日的阿求戴着一副眼镜，镜面折出鄙夷的光。
“我真的有一个朋友。”
“行了，你接着说。”
“...”
“唉你去哪，还没开始讲你虚构出来的朋友。”
“我朋友心情不好，不想让我接着说。”妹红跑下天台，拨通留存的号码。
“你好，我想去看看小猫。”
～
氤氲的雾气散开，露出朴素的庄园，远远传来两声猫叫。
妹红压低脚步走进猫窝，抱着她们坐在石阶上，
“有一个叫蘑菇的人，性格恶劣，交不到朋友。”
“她的第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朋友是一名没有缺点的女孩子。”
讲起故事思绪就发散出来，只说几句就感觉脸颊在发烫。
“喵。”怀里的猫睁大眼睛，叫一声回应，安静地听人类讲述听不懂的语言。
“睡一觉就好了，什么都不去想。”
春困夏乏秋无力，冬日正好眠，妹红倚在木框，摸着毛茸茸的触感休憩。
回学校的时间天完全黑透，刚修好的路灯杵在街道两旁，妹红站在灯下忍不住打哈欠，手机三声振动，特别提醒的来电铃声为她解乏。
我已经，无法再掩饰了
呐，就算一直被关入你的监狱之中也无所谓
因为性格上的问题和仅此一次的过错
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
恋爱裁判，这首歌响的时候就说明慧音在找我。
想说的话稍加斟酌，铃声突然哑火，有人从后面扑了过来。
“抓住你了，这是你第二次逃跑。”
“最后一次。”妹红答，那双光是映入余光就让人陷入的眼睛此刻不断躲避着。
“你一定有事在瞒着我。”
“不用担心。”
“可是...”
“不行。”
拒绝的声音和同他人交流时一样冷淡，封住少女的心。
“真的不能告诉我吗，你整天都这样。”被牵住的手颤抖着想要挣脱，拉手的人也不再束缚着逃跑的想法，落寞地任她离开。
不是这样的。
还要再这样被折磨下去么，不如就在这里试着说点什么。
“慧...”
语调的音量欠佳，想提高的时候身体已被抵住，妹红心里又有不甘，对着无人关注的角落做着口型。
【喜欢】
“我很担心你。”慧音第一次展露黯然的神色，“我们是好朋友，对吗？”
“对。”妹红咬出一个字，主动牵向慧音的手。
对不起。
冬夜不想再让她们停留，抛下白羽银尘。
“...”
“妹红，我有点冷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不止是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摸着她被风吹白的脸，以朋友的身份看着喜欢的表情慢慢放松。掌心忍不住多模了几次，慧音的呼吸染上火焰的温度，凝结成雾。
妹红在怔愣前及时收手，肺部重新接受氧气供应，吐息微薄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迷茫，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永远都是。”想到的理由最终还是咽了回去，慢慢吸着变了颜色的草莓味，被牵着手走回宿舍。
道路被雪铺成白色，所有的苍白都在回应反射出的月色满庭。
“今晚好冷，如果我在这里松手，慧音你会不会感冒?”
“唔...可能就不止是感冒了，要住院，而且你都说了，永远都是好朋友，怎么会把我丢在这里。”
永远?
没有人能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，这句没有来头的话是在猫舍梦见的。
依稀记得，梦里也很冷，握不住的光亮慢慢消失，淡远苍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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